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描写梅里雪山的散文

2020-05-15 08:27:27 山脉的文章 访问手机版

描写梅里雪山的散文

1

有个图书编辑,曾这样问我,杰文,你为什么花十年写一座山?

我有点懵,因为我没有意识到,自己正在这样做。

她搬来好多旅行图书,放在桌子上,一本本翻给我看:

“世界很大,我想去看看”,“徒步十年”、“背包十年”、山高人为峰、77天穿越无人区……等等,你这倒好,在一座山,一待就是十年。

我想,她大概在担心,会不会有人愿意看一个人写一座山的故事。

她的手放在封面上,显得细长而白嫩。我看得发呆,一时不知如何回答。

让我想想,我说,想好再告诉你。

2

确实,我写的东西,我讲的故事,大都是一个背景:梅里雪山一带。

一个人使用的语言,带着他的成长背景,犹如跟随一辈子的乡音。

我在江西长到十九岁,在北京住了四年,上海住了八年,其间去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,此后就一直住在梅里雪山。我写的故事,取材于现实生活,自然受到了这些地方的影响。

风土人情、说话方式、思维方式,包括叙述语言,不可避免的都会有一些地方特色。

我所住过地方,都是我的故乡,但我不认为,自己是在写乡土。我觉得,好故事是跨区域,跨民族,跨国界,都是人的文学。

3

有时我也觉得奇怪,为什么要写这些人,这些事呢?

就是说,你写东西,是不是有所选择?如何选择?

原来我以为,作为一个作者,拥有很大的话语权,可以随便拉一个人,凑成一个故事。

时间长了,我才发现,有种东西叫激发灵感,就像你碰到一位老友,突然打开了话匣子,越说越兴奋,原本没有发现的细节,全都浮现在脑海,说完了还在回味,甚至不觉动容、落泪。

所以说,一个人写一篇作品,是讲机缘的。

过了这个村,没了这个店,与其说是你选择了故事,不如说是故事选择了你。当生活握住了你的手,是刹不住车的。

在这方面,我对写作,始终保持着一种神秘感。

感激我写过的人,如果没有他们出现,就是在闭门造车。我从不觉得,自己比任何一个生活中的人更高明,他们只是路过我这里,听到我分享而已。

你我坦诚相见,汇成故事,是上天的恩赐。古人说,“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

4

话是这么说,但你不能等。你不能说,没有灵感,所以不写。这是懒惰的表现。

我把漫长的写作过程,理解为一种守候,就像等待意中人的出现。你必须有足够的耐心,事先想好了,知道你要来,所以我等你,即便你不来,我也在等你。

是啊,是一种痴情。

写作像走路,只有一个办法,那就是走下去、写下去。总有一天,你会遇见人,遇见把你卷进去的故事。

但人的一生,极为有限,你能说的故事更加有限,必须有一个触发点。

5

雪山就是我的触发点。

从小爱山,以至痴狂。山的姿态,山的气息,一直在滋养着我。

我不会忘记,第一次走进梅里雪山,躺在火边流泪的情景。小时候看电影,格外留意景色,雨声、河水、云彩、夕阳……我会忽略情节,望着风景出神。

在海边听潮,在山顶看云,对我来说,都美的,饱含深情的。

最近有两首老歌,让我感触至深:

一首是《我的祖国》:

一条大河波浪阔,风吹稻花香两岸,我家就在岸上住,听惯了艄公的号子,看惯了船上的白帆……

每次听到,我便感动,觉得怎么这么美?

还有一首,是激昂的,《歌唱祖国》:

越过高山,越过平原,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,宽广美丽的土地,是我们亲爱的家乡……

这些歌,连着土地,赞美自然,超越意识形态,是可以传世的。

每次想到,我在雪山,赞美雪山,心里就觉得安稳,觉得有意义。对于雪山,我有一个非常朴素的信念:

雪山是美的,人是有趣的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如今,有一个机会,让我住在这里,写下去,我觉得很幸运。那些和我一起守在这里的人们,因为生活艰苦,生命力反倒旺盛,有一种崇高,有一种悲壮,但不是悲剧,而是一代代人生生不息的气势。

6

小时候,大概每一个孩子,都想喂马、劈柴、周游世界。

总觉得,生活不在这里,而是在别处。行遍千山万水,踏向诗和远方。

世界这么大,确实会给人带来新鲜感……但随着岁数增大,你迟早会发现,此处和别处,并没有本质不同。

再远的地方,还是在内心。如果打不开内心,就见不到远方。

车窗外流动的是时光,从山顶洒下来的,其实也是时光。你所能做的,不是四处追寻,而是坐下来,细细品味。

雪山是亿万年形成的,它存在的本身,比我们任何一个人,都沉淀了更多沧桑。

对一个写作者来说,千万不要狂妄自大,觉得你花时间在山上,是浪费了其它写作机会,而要明白,你穷尽一生,也挖不完它的宝藏。

不是大山占了你的便宜,而是你沾了大山的光。

7

随着经济发展,采山货的生活方式,正在消失。

再过二十年、三十年、五十年,我们都不在了。新一代人看到雪山,会不会有人也想看一下,这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?有什么爱恨,有哪些挣扎,是不是也怀着一颗赤子之心?

所以,我想好了,不要到处跑了,就在这里待着。

在世间繁华之外,守着这座神山,提起手中的笔,就像一个乡下孩子,闯荡世界之后,再次拿起了祖辈的锄头。

关于山,关于土地的故事,才会慢慢聚集力量。我死了,神山还在,他会告诉后人,曾经有一个人,写了好多关于我的故事。

基于这个原因,我请求出版社,把《藏地荒野故事》改成了《雪山十年》,今后的书名也以雪山开头,一遍遍地重复,我对雪山之爱。

《完》